2018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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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版:韩江水

晨光里的故乡

  ■谢娇兰 文/摄

  乡下的时光缓慢而悠长……

  城里的日子过腻了,城市人喜欢乡下,喜欢乡下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喜欢乡下可以发呆的时光。

  我喜欢乡下,是因为乡下有家,家有母亲。

  日子周而复始,从周一滑到周五,仿佛只是一瞬间,又仿佛漫长如前世今生,周末是有表情的。但不管是赶着来还是悠着来,周末每每如期而至。

  从前的周末,可以呼朋唤友,结伴出行;或者群聚,茶聊,无忧无虑。后来的周末,除了乡下还是乡下,我没有选择。

  离家还有五百米,便可望见自家那座红色的三层楼房,依稀见得母亲倚靠在二楼卧室窗边,又或客厅半月形阳台,似有似无地等…… 她在等我吗?或者等妹妹?又或谁都不等,她只是习惯了那个盼望的姿势。从前爸爸晚点,她就这样等过。夏日六七点,乡下黄昏日头落迟,黄昏里的母亲看不清脸庞,不知是淡然,还是木然?

  父亲走后,原来硬朗的母亲竟有了老态,头发灰白,视力退化,不爱打扮,一米六三的身高,好像矮下去了。我与妹妹常为她购置些新衣裳,让她穿得光鲜一些,好驱散内心的阴霾。后来母亲在上市时偶也抖出新衣裳穿上,碰上邻里,脸上渐渐有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从前的乡下,总让人想到贫穷、落后,而今家家户户有小洋房、轿车,屋前宅后的田园,常常让人想到陶渊明式的诗意。每次在屋后陪侍弄田园的母亲,我都会用手机拍图,母亲割韭菜、摘四季豆、种南瓜、锄芋头、掐地瓜叶…… 母亲劳作的每一个画面,都如诗似画地进入我的镜头。母亲在地里收获农作物,我在朋友圈里收获点赞。母亲从没说什么,陪伴对她来说也许便是最好的——我时常这么想。

  直到初夏,母亲饲养起了鸡鸭苗。母亲的生活更忙碌了,周末不再见到她倚窗以盼的身影。母亲对待这些小生命,就像对待嗷嗷待哺的婴儿,呵护有加。除了正常的谷糠米饭,还常到小溪里罩些小鱼虾给它们加餐,鸡鸭长得飞快,一周一变,母亲颇见成就感。就在一次饲养过程,母亲被湿了雨的石阶滑倒,幸无大碍,拖了几天,拍片才发现左脚断了两小趾。脚掌押了板,缠上厚厚的纱布,医生叮嘱,“糖尿病人最怕扭伤、出血,至少保持二十天,少动多卧。”

  母亲哪里闲得住。每天清晨五点多太阳刚照到东屋,她便起床下地喂鸡鸭了。等我们撩开窗帘,一屋子阳光时,母亲已忙过一场,汗流浃背。望着母亲疲惫的脸,我意识到了什么,心一下子虚了。我说妈您就别这么拼命啦,悠着来不行吗,何必弄得这么疲惫不堪?下次,鸡鸭就由我饲养,你坐着。

  妈不语,这一次她和好了饲料,让我拿到地里投放。记得少时我也没少做过这些事情,当然不以为然。

  瓜棚下,净是鸡鸭踩踏磕碰出来的剩羹,沾在泥土上,还有随地拉的粪便。新饲料才放上去,鸡们又是一番哄挤踩踏,瞬息又弄翻一地。清理鸡窝粪便更让人头痛,那个臭,真令人无法忍受,而母亲平时都是将这些肥料细心收集起来,备作菜地里营养的。看似容易却艰难啊!我深深体会了母亲的难处。当我们将乡下当作休闲舒放之所,看天看云看田园,享受着伪小资生活时,何曾亲身体验到劳作的辛苦与不易。

  赶乡下集市,也是母亲伤足后我才肇始的。乡下集市,不比城里早晚有市,乡下无市,集市摆在大路两旁,五六点开市,七八点已告罄。时常为了赶集,牺牲周末自然醒的福利,心里十分不情愿,脸上却要装出喜欢的样子,免得母亲又要亲为。集市都是乡里乡亲,卖的多半也是自家地里种的,吃不完便挑了好的来卖。“姑,这菜丑,却是好的,无农药。”“姑,地瓜重,带不走,待会儿我单车给你载去。”开头听这称呼有点怪异,问母亲哪来这么多陌生亲戚。母亲这才道明,嫁出的女儿乡人都这样叫,不管亲不亲。从此爱上集市,听那一声声“姑”,心便暖了。

  而这些,却是以前宅在乡下所未能感受的,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的孩子,有人顶着,直到有一天,顶着的人换成自己,竟然迟钝了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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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06 1 1 汕头日报 c3951.htm 1 晨光里的故乡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