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3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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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版:韩江水

橄榄熟了

  ■柯锡清

  棉兄带着一众朋友撑着竹杠正准备“趁风敲橄榄”的时候,刚过晌午的天空突然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棉嫂大呼小叫忙着用手机拍摄同伴们雀跃玩耍的身影。源伯领着我去寻另一棵百年的橄榄树,金黄色的橄榄挂满了枝头。我捡起一块石头朝树上扔去,“哗”的一声,一阵“橄榄雨”从天而降。树桠上,一只觅食的八哥扑棱着翅膀惊慌而逃。捡起掉落的橄榄,浓郁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山谷。

  村庄,山泉,橄榄树,几乎是我记忆中童年所有画像里最为清晰的背景。我曾伤感我的故乡没有特别吸引人的美景;我曾遗憾我的故乡没有发生让人震撼的故事。然而,当我每次回到故乡漫步在橄榄树下的时候,抬头仰望,无边际的橄榄绿足以消弭我所有的遗憾,并且慰藉我那浓浓的乡愁。橄榄树,不止在我的梦里,她成了我不可或缺的生命符号!

  小时候的家乡,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棵橄榄树,橄榄不只是农村人的经济作物,更是日常生活中无法缺少的主菜。立冬一过,橄榄就足够成熟了,人们把橄榄采下,挖来南姜,摘点野生的小辣椒,加上盐然后在石臼里面舂。舂好的橄榄叫“橄榄糁”,刚舂好的“橄榄糁”混合着南姜的香气弥漫开来,干活的人会迫不及待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嚼着,并且会热情招呼着路过的邻居也尝尝。立冬这时节同时也是水稻收割的季节,新米饭配上刚舂好的“橄榄糁”对于当年相对清贫的农人来说,应该就是令人特别满足的佳肴了。每家每户都装着几大缸“橄榄糁”,这不仅是接下来一整年全家人下饭的主菜,有时也是送给远方亲朋的礼品。“橄榄糁”本身特别消食,在那缺肉少油的年代,吃饭配“橄榄糁”,吃得再饱,一会儿也让人感觉饿了。何况那时的大米也经常不够吃,于是,很多时候都是煮粥配着吃。村人给“橄榄糁”起了雅号叫“地雷”。邻居一位大叔经常端着一大碗几乎能倒映出人影的稀饭,筷子夹着一颗“橄榄糁”,先是将碗凑在嘴边一吸,一大碗粥几乎全下肚了,然后再把“橄榄糁”放进嘴里嚼。村里几乎看不到胖子,更别提会听说到谁谁谁身体“三高”了。如今,当身边有人说他“三高”的时候,我常建议他们吃饭只配“橄榄糁”,他们常当真,而我想起那年月,内心仍唏嘘不已。

  橄榄不止做成“橄榄糁”,新鲜的果实,本身就是一味佳果,《本草纲目》记载,橄榄,味甘,酸,涩,性平。入肺,胃,脾,肝经。功效清肺,利咽,生津止渴,解毒。开始咀嚼的时候,橄榄的味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特别是外地人,他们觉得只有酸涩。咀嚼一会,伴着清香的是满口腔的甘甜。先苦后甜的味道何尝不是人们对日子的期盼?年节的时候,橄榄是招待宾客的必备之物,并取“槟榔”之意在婚娶时作为吉祥之物。可见,橄榄在当地人眼里就是一种珍果。

  母亲日渐苍老了,牙门不是很好,鲜橄榄不太咬得动了,“橄榄糁”现在也很少直接拿来下饭,倒是经常用来做烧菜的佐料。她将鲜橄榄连同菜干熬制成橄榄菜,每天早晨,一碗热粥,一碟橄榄菜早早为我准备好。我吃饭的时候,她常在旁边叮咛我,出门干活得小心,还要注意身体之类。一碟橄榄菜承载着她浓浓的爱。可能,她对橄榄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因此,当我跟她说我想承包一片橄榄园的时候,她并没有反对。她的眼神望着家乡的方向,静静地不出声,也许,她并不是留恋那过去清贫的岁月。又或许,唯有那历经百年沧桑却依然硕果累累的果树跟她同样对着大地有着无限的眷恋。

  棉嫂和她的朋友们在收拾着敲落下来的橄榄果。雨滴越来越大,源伯微笑着看着她们。他年近古稀,身体依然硬朗,从小在这片橄榄林旁边的村庄生活。村里的年轻人大多移居到城市去了,留守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如同橄榄树一样扎根在这片土地上,迎着风霜,走过寒暑,他们毫不起眼。但每个人都有着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他们就像树上成熟的橄榄果一样,有些以丰腴的姿态刻画岁月的年轮。有些随风掉落在草丛中,无息悄声跟大地融为一体。但是,总有一些果子,即使果皮皱了,果肉烂了仍保留着从前的色香味,让人不能忘记!

  一季花开,总有收获,橄榄熟了!

2019-03-21 1 1 汕头日报 c12272.htm 1 橄榄熟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