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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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龙泉

“跳白”旧踪

姚玉华

  明月躺在南海还未苏醒,夜幕笼罩濠江。

  河东一脉连山,在天宇下只留下黑黝黝的剪影,千家灯火衬着点点渔火,闪烁光芒。江流无声,星空璀璨。一对对小艇,静悄悄滑出港湾,傍着江边浅滩轻轻划行,这,就是跳白艇。跳白是马滘乡旧时一种特色的江边捕捞作业。1963年全盛时期就有50对100只跳白艇。停泊跳白艇的港湾因此叫跳白港。

  现在把镜头聚焦这跳白艇。

  这是条两头尖的小船,宽70厘米,长10米,船体浅浅的吃水不上50厘米。前面是朝天的船舱,铺满芼草、海藻、蕨类,鱼虾跳进去便不容它们挣扎。后舱只容一人坐在里面划桨。跳白须两只成对,两艇前后用竹竿捆绑成双体船。中间留一米多宽的间隙可容鱼虾跳进船舱。两艇外侧各挂一漆成白色的长木板,前端各挂一风灯,照着木板发出淡白色的光,引诱鱼虾。再用绳索穿着一长串贝壳做割绳沉入滩底,两头拴在两艇前端。艇划行时,割绳刮着滩涂上的鱼虾,它们便会惊恐地纷纷往上跃入舱中自投罗网。至于艇外两边的游鱼游虾,黑漆漆的江水中骤然见到头上的白光,也会误以为那是天堂在召唤,马上跃出水面来赶赴上帝的盛宴,却不知那是有来无回的铺满海藻的牢房。

  都说鱼儿是个只知进不知退的傻瓜蛋。比如碰到刺网,如果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但它偏要从网眼中钻过去,以至卡住鳃帮成了人类盘中餐。再如碰到抛网,水面哗的一声,以为是水里来了佳肴,纷纷往上窜。一触网,大事不妙马上抽身逃走还来得及,但它偏偏不懂急流勇退,终成俘虏。先人这跳白作业也是摸透鱼虾趋光习性的一种奇思妙想。

  现在,风灯和割绳已准备妥当,两伙计各就各位稳坐船舱,屏声敛息开始整齐轻划双桨。悠悠然不徐不疾从容淡定。双艇在黑琉璃上轻轻滑行,悄然无声,只留下一串涟漪慢慢消散……

  开始有鱼儿虾儿“扑”“扑”“扑”跳进船舱。这时,如果在艇上生个小火炉,放上口小锅,让鱼儿虾儿自动跳进锅里烹煮,只放点水,只放点盐,不用佐料,那可是天下最鲜!可惜这只供想象。

  跳白艇一对对倚着江岸继续缓缓滑行,这濠江之夜的精灵,滑过炉柜寺旁,滑过沿岸连绵的红树林畔,穿过凤岗渡口的薄壳埕,倾听着龟屿夜半的惊鹊声。转过下尾庵墘,小心穿过车罾棚底,划过西堆溪坪,滑过葛园腰佝榕下……几个小时的划桨岂轻松?“灯芯担久重如铁”啊。

  跳白人可没有温如才子“醉后不知身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般浪漫;更没有东坡居士“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的洒脱,这舱中些许活鱼活虾,还是明天一家的柴米油盐。

  轻艇犁波夜连夜,桨声灯影年复年。

  如今,繁盛一时的跳白烟消云散。还有多少人记得跳白的容颜?

  “夜阑风静縠纹平”的濠江,已难觅跳动的渔火、悠悠的桨声、白板幽幽的银光。只有《汕头市达濠区地名志》第80页:“跳白港在马滘村东缘,旧盐仓前。因该港是跳白船唯一停泊的地点,故名……”这寥寥数行文字供人留恋。

  乡愁难解,唯付雕虫。只为让濠江的夜风与潮汐,记住曾经的跳白倩影和渔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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