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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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龙泉

牛年说潮汕

  潮州菜闻名天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很多城市,重要的商务宴请很多人都选潮州菜酒楼。提起潮州菜,少不了卤鹅、膏蟹、普宁炸豆腐、蚝仔烙、牛肉丸等等。

  但近年我们可以观察到一种现象:在国内各地,潮州菜与牛肉紧紧联系起来了。很多城市街头出现了大量的潮汕风味牛肉火锅店,由于价格实惠,易于推广,成了潮州菜的崭新风景线。以前在深圳,最地道的潮州菜是香港人称为“打冷”的小吃店,吃的是巴浪鱼、麻叶、春菜煲等我少年时潮汕地区的家常菜。但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样的店。现在提到潮州菜,竟然是吃牛肉。我于是作一个合理的推论:潮州人吃牛肉的名声应该是来自牛肉丸。我相信不会有人反对我这样的推论,因为牛肉丸是潮汕美食中的当家菜。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潮州人吃牛肉的习惯是怎么产生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养殖牛的地方,怎么会产生于牛肉有关的饮食习惯呢?

  前些时候,经商的友人在潮州请重要客人吃饭,我作陪。友人说,请我们吃最正宗的牛肉。我们驱车离开市区,30分钟后来到官塘镇。下车后确实看到很多吃牛肉的店,但门面都很简朴,很像一种“仓储式”的营销模式。

  入座后,我就问友人,为什么官塘是吃牛肉最好的地方?友人答,这里有专门的屠宰场。但我觉得,这个答案说服力不够,只能理解为一种推销的噱头。我就问友人,我们吃的牛是官塘的吗?友人答曰,牛都是外地的,主要有云贵、越南、泰国的放养牛。我于是把多年的困惑说出来求解:屠宰场周边卖新鲜牛肉,这可以理解。但潮州人吃牛肉丸的传统肯定不是源自官塘。不产牛的潮州怎么会有吃牛肉的习惯呢?刚好客人中有一个专门研究潮汕文化的学者,他给了我一个权威说法:潮州人吃牛肉丸的习惯源于客家人。

  学者说,清末及民国初期,卖牛肉丸的小贩大部分是客家人,他们挑着小担在潮州挨街串巷叫卖。在汕头的韩江一带,常有客家人驾着小舟穿梭在货船之间卖夜宵,船头挂着一盏小灯,专卖牛肉丸。客家人生活在山区,长期都有用盐存储食品的习惯。牛的体积庞大,宰杀牛多余的肉无法长期保存,客家人就将其剁碎加盐挤成丸子煮熟,渐而成为当地的一种小吃。清末,随着汕头开埠,外资涌进,一个新的城市拔地而起,其中一些重要建筑都是祖籍客家的南洋商人投资建设的,随着经济的兴旺,形成巨大的商业需求,客家人沿着韩江而下谋生。牛肉丸也随之被引进到潮汕平原。

  作为祖籍客家、出生在汕头的我,对客家人和潮汕人的文化比较一直有浓厚兴趣。生活在平原、地少人多的潮州人比客家人做事要精致一些,比如同样是喝茶,潮汕人就形成了一种繁琐的喝茶程序,将茶的味道榨尽;同样是种田,客家人除草是站着干活,潮汕人是跪在田里一寸寸地用手摸。所以牛肉丸到了潮汕被改造成著名的美食品种,就不难理解了。潮汕人发明了特殊工具——重1.5公斤的铁棒,用以将牛肉打成肉浆;在选料和工艺上更为严格和精细,只取牛腿、胸、背、臀上的优质肉料,而且要将上面的筋膜剔除干净;以牛肉、牛骨熬汤来煮牛肉丸;以东南亚引进的沙茶酱作为蘸料。

  与客家人不同的是,潮汕人对“鲜”的追求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上世纪70年代物资供应紧张的时候,人们还经常算着潮水涨落时间到海边上去等刚刚靠岸的渔船,买高价的海鲜,而靠副食票买的国营猪肉、鱼肉有时是冰冻的。小时候经常去排队买鱼,排队时不知道来什么类型的鱼,货到后知道是冰冻的,整个队伍就会走掉一半以上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我就捡了个便宜,因为我才不关心冰冻不冰冻。到了80年代初,冰箱开始普及了,我周边的一些邻居抵制了很长时间,坚持认为任何东西放冰箱都不好吃。

  正是这种对“鲜”的追求,才使潮汕美食从加工过的牛肉丸转到鲜肉上来,也是官塘的屠宰场成为吃牛肉的网红地点的原因。按照正宗潮汕人的说法,只要到了离官塘几十公里的潮州市,肉就没那么好吃了。

2021-02-21 1 1 汕头日报 c94386.htm 1 牛年说潮汕 /enpproperty-->